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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三、女神的風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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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女神的風光

饒是如此,嚴培瑞依然繃著神經,努力壓制自己心頭的那點小騷動,生硬地把目光移向海恩手裏的那杯芬達,如教民接受神父洗禮般虔誠。海恩原本是打算把他拉出來,請他喝杯冰水就和他說拜拜的,可現如今被他這樣虔誠地望著,倒令她心生不忍,轉轉眼球,決定今晚學雷鋒,再來個友情大放送。

清風朗月,朗月清風,T大浮游植物與食人鯊的對話現場是這個樣子的。

“為什麽不打工呢?”

“我有在圖書館打工,一個月八十塊。”

“一個月八十塊還叫打工啊?外面月薪一兩千的兼職多得是,怎麽不去外面打工呢?”

“我娘說,外面亂,會學壞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對嗎?”

“對,可你娘沒告訴你老吃不飽飯也會死人的麽?”

“那倒沒有。”

“對吧?你娘的話聽聽就行了,今後還是把我的話牢記心頭,知道嗎?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“你要學的東西太多了,今天先給你上兩課吧,看你吸收得如何,再決定講課的進度。哎,這就不用寫下來了吧,你怎麽還隨身攜帶紙筆的啊。算了算了,那就記記吧,回去多翻兩遍也是好的,看你悟性不甚高的樣子。”

“第一課,人類社會笑貧不笑娼……”

“第二課,人不為己天誅地滅……”

“第三課,白貓黑貓,抓到老鼠就是好貓……”

海恩的友情大放送從此顛覆了一個少年的世界觀與人生觀,並在一定意義上改寫了該少年的成長軌跡。隔天海恩下課後便開著麥凱倫、捎著嚴培瑞去了自己打工的酒吧Pub。Pub作為E市的地標性建築,坐落於E市三環邊上,方圓百裏除了這家店再沒旁的建築物,是以一直沒有通車,也鮮少有學生來此消遣。

海恩將車停好,推推身邊呈呆傻狀的嚴培瑞,示意他下車。嚴培瑞機械化地下車跟上海恩,心情久久無法平覆。前一晚海恩給他講的那些東西已令他小小的心臟有些吃不消,回到宿舍又被宿舍的人追著問東問西,早起上課再次遭到全班男生的追問,好不容易捱到下課,大家夥的新鮮勁過去了,海恩的小腦袋又出現在門口,彎著一雙大眼睛沖自己笑瞇瞇地招手,於是,嚴培瑞再次深陷眾人矚目,手腳不協調地一路跟著海恩出了校門,讓左拐左拐,讓上車上車,多一個字不敢問,少一個字不敢答。

其實海恩也是頭一次學雷鋒,憨憨的嚴培瑞在海恩眼裏,有種別樣的好玩,聽話又老實,如白紙般幹凈,想怎麽塗鴉全由她,說她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雷鋒,還真是過於擡舉她。

海恩的純樸少男改造計劃就這麽轟轟烈烈地開始了:在校外,嚴培瑞有了一份酒吧侍者的兼職,月薪一千二(彼時,小瑞瑞的月消費為一百二……);在校內,嚴培瑞有了自己的親友團(一群對其能夠以D等男搭上A等妞兒的崇拜者……);在生活上,嚴培瑞有了閑錢,不單不必再靠家裏供給,甚至在海恩的指導下連外表都光鮮了起來(五百度瓶底眼鏡換成隱形眼鏡、布褂換夾克、粗布褲換牛仔褲、膠鞋換板鞋……);在學習上,嚴培瑞頭一次曉得了學習也是有捷徑的(原來單詞可以用聯想法等種種方式速記、原來寫作文是可以一個模板用一輩子的、原來閱讀理解是要先讀問題後讀文章的……)。

這些改變在嚴培瑞那裏是排山倒海、地動山搖式的。然而,在海恩那裏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功夫:酒吧是海恩的那輛麥凱倫主人開的,海恩當天把人帶過去,才指著嚴培瑞扔給金主一句,讓他在這裏兼職……;給嚴培瑞換裝對海恩而言就更具娛樂性了,窘窘地站在試衣鏡前的嚴培瑞,根本就是她海恩的鮮活芭比娃娃嘛……這麽一算,海恩在學習上對嚴培瑞的指導成了最散發人間溫暖的一幕,然則,也不過是叼著巧克力棒晃到嚴培瑞身邊丟下兩句指導性建議,一支巧克力棒都沒吃完,輔導就結束了。

總而言之,言而總之,在這兩人的友情裏,無論在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都是嚴重失衡的,嚴培瑞物質上沾了海恩的光,少不了精神上對海恩過分依賴,時間久了,情愫暗生,癡心暗許,再看海恩時,便存了些別的心思。只是,兩人之間的不對等地位過於懸殊,這份心思可謂天知地知再沒人知。好在海恩一直沒有男友,除了周末不在學校外,幾乎天天見得到,對此,嚴培瑞亦在小歡喜之後跟來無盡的小惆悵,這種惆悵是全方位多角度的立體式悵然,且隨著對海恩了解的加深而愈加濃郁。除去坊間對海恩的傳言,海恩的聰慧與努力也是一根金箍棒,一棒子把嚴培瑞的初戀打入地底,大有永無翻身可能之勢,每每嚴培瑞站在酒吧的角落偷偷凝望臺上的海恩時,心裏都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,別傻了,別想了。

只是感情這種事,就像叛逆期的孩子,你越壓制,他越要反抗。發展到後期,嚴培瑞幾乎到了萎靡不振的地步,面對海恩時連話都不大說了。情竇初開的嚴培瑞面對著這份遲到的初戀,內心滿是惶惑與酸澀,他恨自己出身貧寒,恨自己愚笨,更恨海恩的完美,恨上天的不公。上天給了海恩一切,美貌、財富與聰慧,卻什麽都不肯給他嚴培瑞,就讓他這麽醜陋、窮苦且笨拙的出現在她身邊、出現在自己的心上人身邊,卻連點想法都不敢有,這不是折磨是什麽?

嚴培瑞的苦悶如同他的人,都是內向型走勢,看在旁人眼裏便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。學校裏數一數二的美女對他另眼相看,他卻一點回應都沒有,同宿舍的人對外宣傳,嚴培瑞從不主動找海恩,每次都是坐等海恩的電話,有人建議他主動約海恩出來玩,以宿舍集體活動為由,也被他堅決地否掉了。久而久之,一傳十十傳百,大家都知道有個窮山溝裏出來的傻小子常年跟系花拿喬,從而招致廣大男同胞的怨恨。嚴培瑞如啞巴般,將此黃連狠狠咽下,既不抱怨也不聲辯,只是愈加沈悶下去。

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海恩可謂最大贏家,她每天要顧的事情太多,逃課是經常的,現在有了嚴培瑞,如同有了一部功課覆習機器,還是全自動智能型。嚴培瑞自大一下半學期起,便自動自發地和海恩選同樣的課,為的是能把認認真真抄下的課堂筆記交給海恩,由海恩劃出重點,嚴培瑞據此再度整理出兩份精簡版筆記,這樣一來,表面上看兩人的功課都有了事半功倍的提高,是件雙贏的好事,其實仔細一分析,又是嚴培瑞挑水,海恩吃水,完了還是嚴培瑞感恩戴德,並飽受廣大男同胞的羨慕嫉妒恨。所以說,這個世界是很勢力的,且不以客觀事實為轉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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